「汽車交通發展至今天,左軚右軚的問題,形成很多很奇怪的現象。從道路用車到賽車的設計,到底是左軚好,還是右軚較優勝,在一個兼容的世界,各自演譯,各自精彩。」
在二十世紀初期,大約在1919年時,有一個全球交通左右軚分布情況統計,那時候,大約是一半一半,一半走左邊,另一半是靠右走,我們說的是交通系統靠左還是靠右行,不是軚盤放在左還是放在右。
到現在,情況是約有1/3的國家和地區靠左走,包括香港;另外2/3靠右走。換句話說,就是有一百七十多個國家是靠左走的,另外七十多個國家靠右走。如果按照地理面積所佔比例計算,以所佔路面長短來計,是1/4靠左走,3/4靠右走,最多道路的國家是美國、中國及加拿大,這三個國家都是靠右走的。
英國與鐵路的影響力
上期我們談過馬車的起源與軚盤位置的關係,而事實上,之所以出現靠右或靠左行走,靠左行走主要受到英國的影響,上兩個世紀英國到處掠地殖民,全世界有很多殖民地,這些殖民地全都跟從英國系統靠左走。再者,早在十九世紀,汽車仍未普及,鐵路先興起。鐵路由美國人發明,但最早把它商業化的卻是英國人。
很多國家也採用英國的鐵路規則,鐵路交通的方向系統跟路上汽車一樣,火車站的設計要跟從規矩。因此,從歷史角度看哪個地方曾受英國影響,還是受其他國家影響,便知其左右走的格局。譬如澳洲、新西蘭、香港和馬來西亞等地,都是前英國殖民地,全都是靠左走。
至於為甚麼中國的交通是靠右走?其實,在二戰結束前,走左右兩邊皆可,特別被八國聯軍攻打時,在不同租界範圍,例如在英國的地段便靠左走,法國地段便靠右走。在三十年代,上海一帶很多進口美國車專供上海租界使用,所以都希望靠右走。當然,當時的局面很亂,你有你走,我有我走,汽車不太多,也就無所謂了。
直到1947年,蔣介石提出所有汽車必要靠右走。抗戰勝利後正式成立憲法,需要實行,當時蔣介石取得大量美國物資,當然包括左軚汽車。然後,國民政府到了台灣,同樣有美國支援,很多美國車,因此傾向於左軚。台灣經日本長時間佔領,多屬右軚車,不少日本舊車,蔣介石和國民黨到來,交通規例便由靠左走變成靠右走。後來再立憲,規定必需靠右走。
日本使用右軚車靠左走,不是受到英國殖民地影響,也不是明治維新時向英國學習,主要是明治維新時期引進了英國鐵路系統,所以使用了左邊行走的規例。
至於泰國,也沒有受英國殖民影響,在二十世紀初,他們的鐵路很少,國家很窮,那為甚麼後來會靠左走行右軚車?有人說,約在三、四十年代,泰皇買了一部右軚的勞斯萊斯(Rolls-Royce),因此全國便得跟從使用右軚。當時馬路上可能大象數量比汽車更多,靠左靠右,很易適應。
大美國車在港改右軚
五十年代開始有美國大房車引入香港,帶動了當時香港的左軚改右軚生意。記得當時的車行,如大昌行和遠東車行,改軚工程非常厲害,甚至有特別專責部門處理,可以即時將車輛從左軚變右軚。那時大昌行代理奧士無比(Oldsmobile),而代理卡特力(Cadillac)和標域(Buick)的是凱興汽車(China International Motors),由余東旋家族成員的余興凱,與維他奶的羅貴祥和大家樂的羅騰祥於1946年合資開設。到了我們這一代,當然不會再開這些美國大房車,我們喜歡玩跑車,早年英國跑車是最實際。
六十年代的香港,最流行車款一定來自英國,例如Mini、MG、福特(Ford)、蓮花(Lotus)或積架(Jaguar),加上殖民地關係,從英國進口汽車是有稅務優惠。當時雖有人開法拉利或保時捷,但入門版的價格非常昂貴,所以數目非常少。當時唯一高性能的日本車只有太子牌(Prince)Skyline 2000GT,即日產(Nissan)Skyline GT-R始祖。至七十年代,很多英國車之餘,亦開始有德國的寶馬2002、然後有E21 320這些普羅大眾買得起的跑車,也陸續出現日本車,例如豐田(Toyota)Celica和三菱(Mitsubishi)的Galant 和GTO小跑車。
八十年代中期,這些車又被兩大德國產品所蓋過。當年寶馬(BMW)推出一代經典E30 M3,可是不生產右軚,只有左軚。大家知道M3跟平治(Mercedes-Benz)190E 2.3 16V打對台,兩部都是當時最流行的高級轎跑車。玩車的人覺得很可惜,因為這麼漂亮和高性能的寶馬M3,在香港沒有機會駕駛,出不了牌。而即使買一部190E 2.3 16V,原來右軚的質素是較差。為甚麼?
由於當時引擎的設計是雙凸輪軸,連起一大堆的進氣和排氣岐管(exhaust manifold),屬於高性能的對流式設計,不會用簡單的「四出一」,岐管一定要走上又走落,每條排氣管長度一致,呼吸才更順快。因此引擎艙需要很大空間去容納岐管的體積,原設計是進氣岐管放左邊,排氣放右邊。轉向軸(軚尺)延伸到引擎艙,是一件很大塊的零件,如果改為右軚,右放的轉向軸便剛巧頂住排氣岐管,工程師可以將零件放在哪裏?
排氣岐管設在右邊,便放不下轉向軸。寶馬指若為M3推出右軚,得要把排氣岐管改裝,繞過轉向軸,這樣便影響引擎呼吸,馬力輸出便低。可是,平治卻照造2.3 16V右軚版,因此,右軚190E的排氣岐管跟原裝左軚是不一樣的,就是要避開那條轉向軸,輸出的馬力匹數亦會少3至4%,開起來便沒有那麼快了。
意大利的領先(Lancia)Delta Integrale也是生產左軚為主,情況又怎樣?其橫置四汽缸引擎沒出現岐管問題,而是煞車問題。因風鼓不夠位置,原裝的設在左邊,改右軚時便要在煞車系統拉一條桿,從右邊軚盤拉落去,拉到去左邊風鼓位置,再連接油壓泵。這樣一來,踩煞車時的反應便隔了一重,操控不能直接。
面對這些八十年代的高性能左軚跑車,我們常覺得很可惜,在香港都沒有機會去駕駛。直到九十年代終有新星誕生,就是日產Skyline GT-R R32,特別在賽車場上把歐洲強敵例如寶馬、福特、奧迪(Audi)和平治殺光。我那時很受賽車影響,全部贏車的不是寶馬便是福特!直到這顆東方的新星出現,它更反過來,不設左軚版,清一色只生產右軚,於是讓西方車迷都大流其口水。
Skyline GT-R R32的戰績,相信大家都很清楚,在1990年東望洋贏了寶馬,澳門賽會後來於1991至1993年批准使用DTM規格,引入較大馬力的寶馬和平治參賽,來制衡太強勁的R32而致。
賽車的左右軚重要嗎?
在賽車場上,早期歐洲賽道都以順時針方向繞圈走,車手座位放在右邊比左邊好,但美國人很喜歡把事情調轉,他們玩橢圓形oval track賽場,以反時針方向繞圈走,只向左邊轉,故車手位置在左邊比右邊較易拿捏彎心的準繩度,萬一發生意外撞向只有右邊的牆壁,車手亦有較多緩衝區。若把歷史再拉長一點,如早在上世紀初開始舉辦的法國勒芒24小時耐力賽,亦是順時針方向走,最近一齣電影《福特大戰法拉利》,可見當時賽車都是右軚,但將波棍放在車手右邊近車門位置,以遷就車手開左軚車,慣用右手轉波的習慣。
話說當代的保時捷906和Carrera 6是左軚的,當時很多賽車沒有特別設定左軚或右軚。七十年代開始,908和917推出,全部設定為右軚,之後其他車隊和車廠便跟隨。這規矩沿用到二十一世紀,這時期全部耐力賽車都是右軚,原因是車手覺得好操控一點,甚至連保時捷當時鬥LMP2的Spyder都是右軚。
直至奧迪由柴油引擎的耐力賽LMP1賽車R8開始,便來個反傳統,使用左軚;當時其他賽車都是右軚。一直鬥到進入混能時代,奧迪又調換過來,在R18 e-tron轉回右軚,相反競爭對手豐田TS050 Hybrid和保時捷919 Hybrid都使用左軚。
有人問我,賽車是否使用右軚較好?要知道,以往賽車工程師強調所謂的重量平衡,今天已不再適用,因為現今賽車馬力非常大,加上懸掛系統的設計不斷進化,車手無論坐在右邊或是左邊,他如何去拿捏彎心的準繩度,比重量分布重要得多。大部分賽車例如保時捷911和法拉利458/488等,都是以左軚版本生產,車手都習慣於左邊駕駛,落場比賽,對準彎心偷位,車手的操控感覺,比重量分布更重要,這就是現代賽車設計哲學。
以人體工學來說,轉波用左手還是右手較好?英國人覺得右軚比左軚好,尤其在五十至七十年代,特別在開跑車或賽車,當時的汽車未有軚控轉波撥片,必定用棍波,也沒有風油軚,配上特別闊的賽車輪胎,軚盤非常重。人的習慣,絕大多數是右手比左手大力,於是當你由直路到達彎角,需要拖波,然後扭軚入彎,入彎時需要單手控軚,右手要比左手大力,因此右手控軚,而左手操控轉波更理想。
轉波也是一樣,我們傳統的波箱檔位是H式檔閘,一波轉二波,用左手或右手沒有太大分別,但到二波轉三波,位置從左下到右上,左手操作會順一點;換了是左軚的話,用右手從左下推去右上,有點不順暢。
在醫學層面看,一位醫生曾跟我說,人們平均右眼視力比左眼好,所以如果你開的是右軚車,要爬頭時會先看右鏡,看看後方情況,然後再看右邊前方情況,一定是右眼看得比較清楚才去切線爬頭。換句話說,開右軚車爬頭會比左軚車安全云云。
世上有很多地方,交通規例從左軚變右軚,或從右軚變左軚。如沖繩島,日本法規本身是靠左走,沖繩島在二戰之後被美軍佔領,轉為美式靠右行駛。直到七十年代年返還日本,日本政府將其還原為靠左行。還有一個很有趣的國家,叫薩摩亞 (Samoa),這個南太平洋島國,位於夏威夷與新西蘭中間,是地球上最早迎接新年的地方,本來是靠右行的,不是因為甚麼政治原因,政府在2009年頒佈法令,宣布以後交通要改為靠左走。原因是甚麼?
原來那裏行走的汽車全都是外來的舊車。他們發現,日本和澳洲的右軚二手車,比來自美國的左軚二手車較優質,更可靠耐用之餘,油耗亦較低。特別日本舊車,不需要經常維修。基於經濟原因,宣布從此改為靠左走,開右軚車。這個最特別和奇怪的國家,也是最後一個在近期更改行駛方向的國家。
日本是右軚車靠左行駛,但很多崇洋用家都視左軚車為較高尚。此外,亦有其他實際原因,因一般西方進口車都是較大型,日本市區除了大馬路以外,大部分街道都是很狹窄,駛入一些狹窄的街道時遇到對頭車,兩方司機首先指定動作是將兩邊凸出的門邊鏡合攏起來,防止碰撞,駕駛較大型左軚車的司機,可近距離目測馬路左邊,盡量靠貼牆邊或欄桿,以騰出更多有限空間,讓右邊過來的車容易通過。亦因這個緣故,電動門邊鏡合攏摺疊功能是由日本發明,並註冊專利。
汽車科技發展迅速,相信不久將來全部汽車將會是無人駕駛,沒分左軚或右軚,靠左靠右行駛全由電腦安排。
資料提供 = JIMMY YEE
圖片提供 = JIMMY YEE + 互聯網
余斯青 (Jimmy Yee)
最早引入歐洲名牌改裝部件到港的先驅,八十年代大坑浣紗街的SPEEDLINE已是香港車壇的icon,及後推動AMG品牌,將平治AMG廠隊帶到澳門作賽,留給一代人美好的回憶。